云顶会所,这座矗立于A市最繁华地段的庞然大物,通体覆盖着冷硬的深色玻璃幕墙,在上午十点的阳光下折射出冰冷而耀眼的光芒,如同俯视众生的巨兽之眼。
这里是顶级财富与权力的象征,是无数人仰望却终生无法触及的云端。而顶层的总统套房,更是云端之上的王座。
顾晚凝跟在顾宏远身后,踏入了这座金碧辉煌的牢笼。脚下是厚如云絮的顶级羊毛地毯,吸走了所有脚步声,行走其上,有种虚浮的不真实感。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奇异的混合气息——高级雪茄残留的醇厚、名贵皮革的冷冽、还有一丝若有似无的、类似消毒水的洁净味道,共同构成了一种属于绝对上位者的、疏离而压迫的空间氛围。
走廊两侧墙壁上悬挂着价值不菲的抽象派油画,扭曲的色彩和线条在寂静中无声地流淌,更添几分令人心头发紧的诡秘与深沉。
顾宏远显然不是第一次来,但他每一次踏入这里,腰背都会不由自主地弯下几分,脸上堆砌起近乎谄媚的恭敬。
他小心地整理了一下领带,深吸一口气,才示意侍者推开那扇沉重、镶嵌着繁复黄铜花纹的实木大门。
门无声地向内滑开。
巨大的、几乎占据了整面墙的落地窗瞬间涌入眼帘,将整个A市的天际线毫无保留地呈现在眼前。
鳞次栉比的摩天大楼在脚下铺陈开来,如同微缩的钢铁森林,阳光透过薄如蝉翼的窗纱洒落进来,在光洁如镜的深色大理石地面上投下朦胧的光斑,却丝毫无法驱散室内的清冷。
中央空调无声地输送着恒温的空气,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凉意。
一个男人背对着门口,站在窗前。
他身形极高,穿着剪裁堪称完美的深灰色手工西装,昂贵的面料贴合着他宽肩窄腰的完美比例,勾勒出挺拔而充满力量感的背影。
仅仅是站在那里,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一股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便如同实质般弥漫开来,仿佛整个空间的重心都向他倾斜,空气都因他而凝滞。
阳光勾勒出他冷硬如刀削斧凿的侧脸轮廓,带着一种生人勿近的孤绝。
顾宏远脸上的笑容立刻变得无比热切,腰弯得更低了,声音里带着十二分的讨好:
“傅总,您好您好!久等了!小女晚凝带来了,您看……”他的姿态,卑微得如同觐见帝王的臣子。
窗前的男人缓缓转过身。
那一瞬间,顾晚凝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呼吸骤然停滞。
傅承聿。
这就是前世那个如同阴影般笼罩了她短暂一生、最终漠视她死亡的男人。
那个传闻中冷酷暴戾、命不久矣,却执掌着庞大商业帝国的傅氏掌权人。
他的面容,比顾晚凝记忆深处模糊的轮廓更加清晰,也更加……具有冲击力。
五官深邃得如同最杰出的雕塑家精心雕琢而成,眉骨高耸,鼻梁挺直如峰,薄唇紧抿成一条冷硬而淡漠的直线。
皮肤是那种久不见天日的冷白色,非但没有病态的苍白,反而衬得他如同冰封千年的玉雕,散发着凛冽的寒气。
最令人心悸的是他的眼睛,那是一双形状极其漂亮的凤眸,眼尾微微上挑,本该是风流多情的形状,内里却盛满了浓得化不开的墨色,深不见底,如同宇宙尽头吞噬一切光线的黑洞。
此刻,这双墨眸正毫无温度地落在顾晚凝身上。
那目光,锐利、冰冷、审视,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漠然和仿佛能穿透皮囊、直视灵魂本质的洞察力。
像手术台上无影灯的光,精准而残酷地解剖着她的每一寸伪装。
顾晚凝甚至能感觉到那目光扫过她身上那件与“温婉”毫不沾边的黑色连衣裙,在她刻意描摹的、带着一丝攻击性的红唇上短暂地停顿了微不可察的一瞬,随即又恢复成一片深沉的、毫无波澜的寒潭。
没有惊讶,没有厌恶,甚至连一丝波动都欠奉。那眼神,像是在评估一件物品的价值与风险,冰冷得让人血液都仿佛要冻结。
【系统警告:目标人物‘傅承聿’情绪波动低于阈值,警惕性极高,初始信任度维持:-10(极度警惕)。
请宿主保持绝对冷静,避免任何可能被解读为挑衅或失控的情绪外露。】系统冰冷的声音在脑中尖锐响起,如同警铃。
顾晚凝的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借助那细微的刺痛强迫自己从那股几乎要将她压垮的冰冷气场中挣脱出来。
她清晰地知道,此刻站在她面前的傅承聿,并非前世那个间接导致她死亡的“帮凶”。此刻的他,对她而言,只是一个极度危险、需要利用的“合作对象”。
但那张脸,那眼神,依旧勾起了她灵魂深处最本能的恐惧和恨意,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上心脏。
她强压下胸腔里翻涌的惊涛骇浪,强迫自己挺直了那几乎要被压弯的脊梁。
她微微抬眸,目光平静地迎上那双能冻结灵魂的墨眸,声音清越,如同山涧击打岩石的冷泉,在寂静得落针可闻的套房内响起:
“傅先生,您好。”
没有怯懦的颤抖,没有刻意的讨好,只有一种近乎疏离的、公事公办的平静。
傅承聿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大约两秒钟。那两秒,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顾晚凝感觉自己所有的防御都在那目光下无所遁形。终于,他几不可察地移开了视线,并未回应她的问候,仿佛她刚才的出声只是空气的微弱震动。
他只是对着旁边侍立的一位穿着同样一丝不苟的深色西装、戴着金丝边眼镜、气质精干而冷漠的年轻男人,极其轻微地抬了抬下巴。
那助理模样的男人立刻上前一步,动作精准得如同设定好程序的机器。
他将两份装订整齐、厚度可观的文件,稳稳地放在房间中央那张巨大的、光可鉴人的水晶茶几上。声音平板无波,没有任何感情色彩:
“顾小姐,顾董,这是傅先生亲自审定的婚前协议,请仔细过目。确认无误后,签字即可。”
顾宏远几乎是扑了过去,一把抓起一份文件,脸上是抑制不住的狂喜和迫不及待。
他哪里是“过目”,分明是直接翻到最后一页附件——那份象征着傅氏集团对顾氏关键项目投资意向书的确认函。
看到上面傅氏集团醒目的公章和傅承聿龙飞凤舞的签名,他脸上的笑容几乎要咧到耳根,嘴里不住地说着:
“好好好!没问题!绝对没问题!傅总办事,我们一百个放心!”对他来说,协议的内容?那不过是废纸!只要傅氏的钱到位,哪怕协议里要求顾晚凝当牛做马,他也绝无二话!
顾晚凝却没有动。她站在原地,目光沉静地落在那份如同命运判决书般的协议上。
水晶茶几折射着冰冷的光,映照着她同样冰冷的侧脸。
“晚凝!还愣着干什么!快过来签字啊!”
顾宏远见她不动,立刻焦急地催促,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仿佛她是一件可以随意处置的货物。
顾晚凝这才迈开脚步。她走得很稳,黑色的裙摆随着她的步伐轻轻晃动,勾勒出纤细却异常坚韧的轮廓。
她走到茶几前,没有看顾宏远那张写满贪婪和催促的脸,而是伸出微微有些冰凉的手,拿起了属于自己的那份协议。
指尖触碰到冰凉的纸张,那冷硬的触感反而让她彻底沉静下来。
前世的她,如同提线木偶,连协议的内容都没看清,就在顾宏远和傅家助理的双重催促下,签下了那份将她钉死在屈辱柱上的“卖身契”。
这一次,她要一字一句,看得清清楚楚!这是她的战场,条款就是她的武器!
她坐了下来,就在傅承聿对面的单人沙发上。沙发很软,很宽大,但她坐姿笔挺,如同绷紧的弓弦。
她不再看任何人,低垂着眼帘,将全部心神投入到那密密麻麻的条款之中。
时间在一种近乎诡异的沉默中流淌。偌大的套房里,只剩下顾晚凝指尖翻动纸张的细微沙沙声,以及顾宏远因为激动而略显粗重的呼吸声。
傅承聿不知何时已坐回了主位的宽大真皮沙发里,姿态看似慵懒地靠着,修长的手指间把玩着一个造型简洁却充满力量感的铂金打火机。
幽蓝的火苗随着他指尖的动作,时明时灭,发出轻微的“啪嗒”声。那跳跃的蓝色火焰,映照着他线条冷硬的下颌和毫无表情的侧脸,更添几分深不可测的寒意。
他的目光,如同无形的探针,始终若有若无地笼罩在低头看文件的顾晚凝身上,带着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得益于前世在傅家如履薄冰时被迫接触到的种种文件,以及重生后系统对她思维清晰度某种程度上的微妙提升
(她能感觉到自己理解那些复杂条款的速度和深度远超从前),顾晚凝看得很快,也很透彻。
那些繁复的法律条文,在她眼中迅速被剥离出最核心、最冰冷的交易本质:
1.**婚姻期限:**名义婚姻,为期三年。三年期满,自动解除。傅家支付顾晚凝一笔“酬劳”(金额庞大,但于傅家而言九牛一毛)。
2.**双方义务:**
***顾晚凝(核心枷锁):**
*完美扮演“傅太太”角色,出席所有必要社交场合(需绝对服从傅承聿安排),维护傅家及傅承聿个人形象(不得有任何负面行为或言论)。
***绝对服从傅承聿在公开场合的一切指令和要求(这一条被加粗)。**
*不得以任何形式干涉傅承聿的私人事务、社交、工作决策。
*不得做出任何有损傅家声誉或利益的行为。
*未经傅承聿书面许可,不得向任何人透露协议内容(包括顾家)。
***生育条款被明确禁止(顾晚凝心中冷笑,前世这条差点成为苏晚柔构陷她的工具)。**
***傅承聿(看似优渥的“报酬”):**
*提供婚姻存续期间的物质保障(指定住所、每月定额生活费、必要服饰珠宝等由傅家统一配给)。
*在公开场合给予顾晚凝“傅太太”应有的身份尊重。
***保障其人身安全(这一条同样被加粗,顾晚凝瞳孔微缩——前世,这一条形同虚设!)。**
3.**权利限制:**
*顾晚凝对傅家任何财产(包括傅承聿个人财产)无任何主张权、继承权。
***婚姻存续期间,顾晚凝不得与任何异性有超出正常社交范围的接触(包括但不限于单独相处、暧昧言语、亲密举动等)。**
4.**保密与违约:**极其严苛的保密条款,以及足以让顾家倾家荡产、让顾晚凝万劫不复的天价违约金。
总结下来,这份协议将她彻底物化:一个高级的、有使用期限的花瓶、挡箭牌、必要时可抛弃的棋子。
傅承聿付出的仅仅是金钱和一点表面的、随时可能被收回的“庇护”。至于“保障人身安全”?
呵,前世苏晚柔的刀子都捅到心口了,这所谓的“保障”在哪里?!
顾宏远已经按捺不住,再次低声催促:
“晚凝,看完了吗?快签字吧!别让傅总久等!”他恨不得立刻按着顾晚凝的手把名字签上。
顾晚凝终于放下了手中的协议。
这个动作很轻,但在这个落针可闻的空间里,却如同惊雷般清晰。
顾宏远脸上的笑容僵住。傅承聿把玩打火机的指尖微微一顿,幽蓝的火苗凝固了一瞬。
助理推了推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地投向顾晚凝。
在顾宏远惊愕、傅承聿深不可测、助理审视的目光聚焦下,顾晚凝缓缓抬起头。
她的脸上没有任何惶恐不安,只有一种近乎冰冷的平静。
她的目光,如同穿透迷雾的利箭,直直地、平静地迎向对面沙发里那个掌控着生杀予夺大权的男人——傅承聿。
“傅先生,”她的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稳定,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冷静,“协议条款,我已仔细阅读完毕。”
顾宏远脸色大变,急声道:“晚凝!你……”
“父亲,”顾晚凝打断他,目光依旧锁定傅承聿,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力度,“这是我和傅先生之间的协议。
签署前的任何疑问,我想我有权提出。这是对双方合作的尊重,也是对这份契约本身价值的确认。
”她的话,直接将顾宏远排除在了这场谈判之外。
顾宏远气得脸色发青,嘴唇哆嗦着,却碍于傅承聿在场,不敢发作,只能用眼神恶狠狠地剜着顾晚凝。
傅承聿深邃的墨眸中,终于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波澜,如同深潭投入了一颗小石子。
那丝波澜很快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的、带着玩味的审视。
他身体微微前倾,手肘撑在膝盖上,双手交叠置于下颌,这个姿势让他强大的压迫感更加集中地投射在顾晚凝身上。
他没有说话,只是用那双能洞穿人心的眼睛,无声地示意:说下去。
顾晚凝深吸一口气,压下被那目光凝视带来的心悸感。
她清晰地感受到系统在脑中持续的警告:【目标情绪出现细微波动,警惕等级:高。请宿主注意措辞逻辑性,避免情绪化表达。】
她定了定神,条理清晰地开口,声音在寂静的空间里如同冰珠坠地:
“基于对协议内容的充分理解,以及本着建立更公平、更可持续的合作关系的原则,我有以下几点疑问及修改建议,希望能与傅先生探讨。”
“第一,关于婚姻期限及后续处理。”她的目光扫过协议终止条款,“三年期限,可以接受。
但协议应明确补充:三年期满,婚姻关系自动解除后,傅家需主动、及时地发布一份体面、对我方名誉无损的官方离婚声明。
声明内容需双方事先协商一致。而非仅仅支付‘酬劳’后便与我方彻底切割,任由外界猜测甚至恶意中伤。
‘傅太太’的身份既是责任,也是名誉负担。合作结束,名誉的善后理应由双方共同负责。”
她需要干干净净地离开,而不是顶着“弃妇”的污名开始新生。这是她复仇之路的必要保障。
助理下意识地看向傅承聿。傅承聿墨色的瞳孔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闪动了一下,快得让人抓不住。
他交叠的手指,食指在另一只手背上极其轻微地敲击了一下。助理立刻会意,拿出随身携带的平板电脑开始记录。
“第二,关于我的义务范畴。”顾晚凝的指尖轻轻点在那条刺眼的“绝对服从”上,“‘绝对服从’的措辞过于宽泛且带有强烈的不平等性。
这极易导致执行过程中的歧义和矛盾。我建议修改为:‘在公开场合及涉及傅家/傅先生核心声誉的必要事务中,乙方(顾晚凝)需全力配合甲方(傅承聿),进行符合双方身份与社会期待的互动及表达。’”
她顿了顿,迎上傅承聿深不见底的目光,继续道:“同时,在不影响履行上述必要义务的前提下,我要求保留对个人时间安排、私人社交(仅限同性及正常范围)的自主管理权。
我需要一定的个人空间。这有助于我维持更好的状态,以履行‘傅太太’的公共职责。”
她需要自由!需要空间去调查、去布局、去变强!绝不能被完全圈禁在傅家的牢笼里!
傅承聿依旧没有开口,只是那交叠的手指停止了敲击,深邃的眸光如同实质般锁定了顾晚凝
似乎在评估她提出这条要求的真实动机和潜在风险。套房内的空气仿佛又凝滞了几分。
顾宏远听得心惊肉跳,额头上冷汗都冒出来了,拼命给顾晚凝使眼色,恨不得冲上去捂住她的嘴。
顾晚凝无视了顾宏远的焦灼,她知道自己必须争取。她深吸一口气,抛出了最具挑战性、也是她最核心目的之一的一条:
“第三,关于权利限制中的附加条款。”她的目光锐利地指向那条“顾晚凝不得与异性有超出正常社交范围的接触”。
“这条单方面约束我的条款,我认为有失公允。”
她的声音陡然提高了一丝,带着一种清晰的、冰冷的锋芒,“既然是名义上的‘婚姻’,既然是双方基于契约的合作关系,那么‘名义上的忠诚’应当是相互的、对等的义务。
这不仅关乎我的个人尊严,更关乎‘傅太太’这个身份在公众眼中的可信度与体面!”
她的目光如同淬火的利刃,直刺傅承聿那双深不见底的墨眸,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说道:
“因此,我要求增加对等约束条款:在婚姻存续期间,甲方(傅承聿)同样需遵守此原则,不得与任何异性
(包括但不限于苏晚柔小姐)有超出正常社交范围的接触、亲密行为,或做出任何可能引发公众误解、损害‘傅太太’名誉及合作关系的举动!
“苏晚柔”三个字,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
“嘶……”顾宏远倒抽一口冷气,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像是听到了什么大逆不道、足以招致灭顶之灾的话!
他惊恐地看向傅承聿,身体都开始不受控制地微微发抖。谁不知道苏晚柔是傅承聿心尖上的人?!顾晚凝这是疯了吗?!
竟敢直接点名苏小姐,还要求傅总也受约束?!
一直如同精密仪器般冷静记录的助理,手指也猛地顿在平板屏幕上,镜片后的眼睛骤然睁大,难以置信地看向顾晚凝,仿佛在看一个不知死活的疯子!
整个套房内的空气,在这一刻彻底凝固!冰冷刺骨,几乎要冻结人的血液!
傅承聿的身体,终于不再是那副慵懒的姿态。
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坐直了身体。这个细微的动作,却让整个空间的气压骤然降至冰点!
那双一直深不见底的墨眸,此刻如同被投入了万年寒冰,瞬间冻结!
锐利、冰冷、带着一种近乎实质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和……一丝被触碰到逆鳞的、极其危险的戾气!
他放在膝盖上的手,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指,微微蜷曲了一下,手背上淡青色的血管隐约可见。
他并没有暴怒,甚至脸上的表情依旧没什么大的变化。
但顾晚凝清晰地感觉到,那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已经不再是审视,而是如同盯上了猎物的猛兽,冰冷、危险、充满了毁灭性的压迫感!仿佛下一秒,无形的利爪就会将她撕成碎片!
他忽然低低地咳了两声,声音压抑而沉闷,苍白的脸上泛起一丝不正常的潮红,但那双眼睛却越发幽深黑暗,如同酝酿着风暴的深渊。
他靠回沙发背,目光如同冰冷的探照灯,牢牢锁定顾晚凝那张写满坚持和冰冷防备的脸。
时间仿佛静止了。每一秒都漫长得如同酷刑。
顾宏远吓得几乎要晕厥过去,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用绝望的眼神看着顾晚凝。
顾晚凝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碎肋骨!
系统的警告音在脑中尖锐到了极致:【警告!警告!目标人物情绪波动剧烈!
危险等级:极高!请宿主立刻停止当前话题或调整措辞!】冰冷的电子音也带上了一丝急促。
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她知道苏晚柔是傅承聿的逆鳞!她知道自己是在玩火!但这一步,她必须走!
她不能让前世的悲剧重演!她要为自己争取一个相对安全的屏障!哪怕这屏障脆弱得不堪一击,哪怕会激怒这头危险的猛兽!
就在顾晚凝感觉自己的神经紧绷到极限,几乎要在那恐怖的压力下崩溃时——
傅承聿开口了。
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丝咳嗽后的微喘,却冷得如同西伯利亚的寒风,每一个字都像冰锥砸在地面:
“顾小姐,”他的目光如同冰冷的烙铁,印在顾晚凝脸上,“你,很有胆量。”
他的声音顿了顿,那双深不见底的墨眸里,翻涌着顾晚凝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有冰冷的怒意,有被冒犯的戾气,有深沉的探究,甚至……还有一丝极其隐晦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被那抹倔强的红色和冰冷防备所挑起的……兴味?
他看着顾晚凝那双虽然带着恐惧、却依旧倔强地不肯退缩、如同燃烧着幽暗火焰的杏眼,看着她微微颤抖却依旧挺直的脊背。
片刻的死寂后,他忽然极轻地、极冷地哼笑了一声,那笑声短促而没有任何温度。
他重新靠回沙发,姿态恢复了之前的慵懒,仿佛刚才那瞬间爆发的恐怖压力只是错觉。
他对着助理,缓缓地、清晰地吐出两个字:
“照办。”
助理猛地回神,手指有些僵硬地在平板上迅速操作记录。
傅承聿的目光再次落回顾晚凝身上,那眼神,冰冷依旧,却多了一种更深沉、更复杂的意味。
他拿起助理递过来的、已经根据顾晚凝要求修改过的协议终稿,随意地翻到最后一页,拿起一支镶嵌着黑钻的钢笔。
笔尖悬停在签名处上方。他没有立刻落笔,而是抬起眼,看向顾晚凝。那目光,如同深渊在凝视。
“顾晚凝,”他念着她的名字,声音低沉而充满磁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记住你今天说的话。”
“希望你的‘价值’,配得上你的……胆量。”
话音落下的瞬间,笔尖稳稳落下。
傅承聿。
三个遒劲有力、力透纸背的签名,烙印在了协议之上,也烙印在了顾晚凝的命运之上。
他随手将笔丢在茶几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然后,他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再次带来强大的压迫感。他没有再看顾晚凝一眼,仿佛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谈判从未发生。
他迈开长腿,径直走向套房的里间,只留下一个冰冷而孤绝的背影。
助理将签好字的协议推到顾晚凝面前,声音依旧平板:“顾小姐,请签字。”
顾宏远如蒙大赦,几乎虚脱般瘫在沙发上,又立刻跳起来,急切地催促:“快签!快签啊晚凝!”
顾晚凝看着眼前这份经过激烈博弈、已然面目全非的协议,看着傅承聿那三个仿佛带着寒气的签名。
她的手心一片冰凉,后背也早已被冷汗浸透。刚才与猛兽对峙的惊悸感尚未完全褪去。
但她的心,却在剧烈跳动后,缓缓沉入一种奇异的平静。
她拿起那支还残留着傅承聿指尖温度的钢笔。冰凉的金属触感让她指尖微微一颤。
她深吸一口气,目光变得无比坚定。
顾晚凝。
三个同样清晰、带着一丝决绝锋芒的名字,稳稳地落在了“傅承聿”的旁边。
契约落定。
命运之轮,在这一刻,被她亲手撬动,转向了未知而充满荆棘的方向。
【滴!新手任务完成!】
【任务奖励发放:信息洞察碎片x1,初级精力恢复药剂x1。】
【信息洞察碎片使用提示:可指定获取目标人物(傅承聿)一条隐藏信息(如近期关注重点、身体状况核心疑点、某项决策的真实意图等)。
请宿主谨慎选择探查方向。】
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在脑中响起。
顾晚凝放下笔,看着并排的两个名字,感受着身后顾宏远如释重负又暗含怨毒的复杂目光,以及里间隐约传来的、压抑的咳嗽声……
她知道,这场豪赌,她暂时赢了第一步。但真正的博弈,才刚刚开始。
傅承聿……你身上,究竟藏着什么秘密?那条“对等约束”,又能为我争取到多少时间?
顾晚凝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协议上冰冷的签名处,眼底深处,是燃烧不熄的火焰。